“對美并購仍然是有操作空間的，主要在于中國資金的意愿，但目前大家對于美國的監(jiān)管審查顧慮重重，中美關系的走向又有變數，所以大家還是選擇觀望。今年我的業(yè)務量明顯下降了，早期投資項目還是挺多的，基本就是幾百萬到上千萬美元的規(guī)模，我想這種滯緩的趨勢短期內不會改變。”孫川說。

“我們主要是投資集成電路的，邏輯就是做海外投資然后引入中國，之前儲備了幾十個美國項目，現在都停了，都去看歐洲項目了。對于我們來說，美國現在完全沒有辦法投資，可以說被鎖死了。”國內一位不愿具名的私募股權基金投資經理對21世紀經濟報道感慨。

多種統(tǒng)計口徑的數據都紛紛顯示，自2017年下半年以來，中資對美國的直接投資呈現大幅下降的趨勢。路孚特（Refinitiv，原湯森路透金融與風險業(yè)務）向21世紀經濟報道提供的數據顯示，在中資跨境并購的高峰期也就是2016年，美國是中資第一大海外并購目的地，其中高科技在所有行業(yè)吸引中資最多占比近24%，當年披露的并購總規(guī)模近145億美元，這一數字在2017年下降至了19億美元左右，而今年迄今的規(guī)模僅不到7億美元（6.888億美元）。

而同時，美國外國投資委員會（CFIUS）針對27個行業(yè)的試點計劃在11月10日開始生效；此外，11月19日，美國商務部工業(yè)安全署（BIS）在11月19日對外公布了擬制定的14類新興和基礎技術的出口管制清單，就這些技術的出口管制面向公眾征詢意見。

14類新興和基礎技術及27個行業(yè)

那么怎么理解上述提及的14類新興和基礎技術及27個行業(yè)？兩者之間是否存在某種聯系？

據21世紀經濟報道了解，第一個數字即27個行業(yè)指的是外商投資的標的，一旦涉及這27個行業(yè)相關的關鍵技術的生產、設計、測試、制造或開發(fā)，那么即使外資不會獲得對標的的控制權，也必須要向CFIUS申報；而后一個數字即14類新興和基礎技術，一旦被列入為出口管制清單，就會被認定為關鍵技術，那么外商在投資和這些技術相關的標的時，也需要接受CFIUS的審查，即意味著關鍵技術的范圍被擴大。

具體來看，美國商務部公布的14類技術包括生物技術、人工智能（AI）和機器學習技術、定位、導航和定時（PNT）技術、微處理器技術、先進計算技術、數據分析技術、量子信息和傳感技術、物流技術、增材制造（例如3D打印）、機器人、腦機接口、高超音速空氣動力學、先進材料和先進監(jiān)控技術。

一方面，分析指出，出口管制清單的擴展必然會影響貿易進出口，“這個規(guī)定是限制高科技的、芯片，或是AI也好，限制這些產品的出口或者出口的時候要加強審批、監(jiān)管的流程，我覺得后面這個規(guī)定可能會整個對國際貿易帶來挑戰(zhàn)和障礙。”奮迅·貝克麥堅時律師事務所合伙人吳昊對21世紀經濟報道表示。

但影響不止于此，14類新興與基礎技術的出口管制還將影響對美國的外商投資。

據美富律師事務所合伙人孫川向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解釋，在去年草案當中，美國政府將這個清單放進了《外商投資風險評估現代化法案》（FIRRMA）當中，當時要求，如果美國的公司往境外去對知識產權進行注資或者是將知識產權許可給合資公司，那么就會觸發(fā)CFIUS的審查，但這遭到了美國商界的強烈反彈，妥協(xié)之下，政府決定將這一部分放進了《出口管制改革法案（Export Control Reform Act）》（ECRA）當中。

孫川表示，這么做的目的是依托于美國既有的出口管制框架，來對新興與基礎技術進行管制，美國商務部工業(yè)安全署（BIS）本來就有一個出口管制的技術名單，針對一些國家實施禁運，對于其他的國家就采取出口許可的方式來根據條件要求做出口申請。

“FIRRMA和ECRA出來之后，要求美國商務部牽頭其他的政府部門來定義究竟哪些是新興與基礎技術，那么BIS最近公布了14類具代表性的技術來征求公眾意見，這和外商投資的關聯性在于，一旦這些技術被列入為新興與基礎技術，那么這類技術就會被認定為關鍵技術，那么相關的外商投資就必須要接受CFIUS審查，通過這樣一種方式，可以說達到了一箭雙雕的效果。”孫川對21世紀經濟報道說。

上述清單于11月19日公布，公眾意見征求期為31天。

新政明朗化料需12-18個月

相較尚未形成定論的上述清單，覆蓋27個行業(yè)的CFIUS試點計劃已于11月10日起開始生效。據美國財政部此前公布的信息顯示，27個行業(yè)主要包括飛機制造、飛機發(fā)動機及發(fā)動機零部件制造、氧化鋁精煉和原鋁生產、滾珠軸承制造、計算機存儲設備制造、電子計算機制造、導彈與航天器制造、導彈和空間飛行器推進裝置和推進裝置零部件制造、軍用裝甲車、坦克和坦克部件制造、核電發(fā)電、光學儀器和鏡頭制造、其他基本無機化學品制造業(yè)、其他制導導彈和航天器零件及輔助設備制造業(yè)、石化制造業(yè)、粉末冶金零件制造、電力、配電和特種變壓器制造、原電池制造、廣播電視廣播和無線通信設備制造、納米技術的研究與開發(fā)、生物技術研究與開發(fā)、鋁的二次冶煉和和進化、搜索、檢測、導航、制導、航空和航海系統(tǒng)與儀器制造，半導體及相關器件制造業(yè)，半導體機械制造、蓄電池制造、電話設備制造業(yè)、渦輪機和渦輪發(fā)電機制造。

和CFIUS以前的流程相比，一大變化就是對于一些外商投資來說，意味著從自愿申報轉變?yōu)榱藦娭菩陨陥?，CFIUS的管轄范圍得到了大幅擴展。

據孫川介紹，針對涉及上述27個行業(yè)關鍵技術的外商投資，如果標的公司涉及相關關鍵技術的設計、制作、開發(fā)、測試、生產和制造，那么即便外商不會獲得標的公司的控制權（即被動投資，即獲得股份低于10%、沒有董事會席位的投資），仍將需要接受CFIUS的審查。

“如果外國投資者涉及試點計劃中提及27個行業(yè)的標的公司，即便是被動投資，但若符合以下的任一情況，就意味著需要做一個強制性申報。”孫川說。

其一是擁有美國企業(yè)所擁有重大的非公開的技術信息，也就是設計、制作、開發(fā)、測試、生產和制造關鍵技術所必要的信息；第二種是在標的公司董事會或者說同等管理的機構擁有董事會席位或者是觀察員席位，或者說有一個董事提名權，第三種是有權力參與美國標的公司和使用開發(fā)或者說取得或者公布關鍵技術的重大決策權，也就是說有權力影響公司有關關鍵技術的決策權。

若外國投資者擁有上述任何一種權力，就需要對CFIUS做強制性申報，“一種是5頁紙以內的簡易申報選擇，一般30天內會得到答復；另一種就是去執(zhí)行正式的申報流程。如果沒申報，一旦被發(fā)現最高可被罰相當于交易價值的罰金。”孫川說。

另外，上述試點計劃涉及的27個行業(yè)針對的是關鍵技術領域的外商投資，FIRRMA還囊括了對關鍵基礎設施和敏感個人信息的外商投資。

“對美并購仍然是有操作空間的，主要在于中國資金的意愿，但目前大家對于美國的監(jiān)管審查顧慮重重，中美關系的走向又有變數，所以大家還是選擇觀望。今年我的業(yè)務量明顯下降了，早期投資項目還是挺多的，基本就是幾百萬到上千萬美元的規(guī)模，我想這種滯緩的趨勢短期內不會改變。”孫川說。

據孫川估計，美國外商投資新政具體如何，可能至少需要12個月來厘清，“FIRRMA在八月份部分生效，后期會有新的內容不斷出臺，還有些部分要到2020年才能出臺，CFIUS應該還需招募培訓新員工，整個流程要真正執(zhí)行起來的話，短期而言，美國新政要12-18個月才能最后落定。等新政明朗化后，有案例了，交易的確定性才會增強，投資人才會愿意去做較為大型的交易。交易的成本、時間長度、條款設計等等，肯定都會受到影響。”他說。

在美國阻力重重之下，中國資金看向其他地方，在技術方面歐洲尤其具有吸引力，但有業(yè)內人士指出，去歐洲并購也可能遭遇CFIUS問題。

“因為CFIUS的原因，中國對美國交易的規(guī)模和數量都發(fā)生了大幅下滑，盡管看起來歐洲從中受益，但我們要知道歐洲企業(yè)國際化的首選往往是美國市場，大規(guī)模的歐洲并購標的本身大概率會有美國業(yè)務或資產，所以建議先按照CFIUS的要求來研究相關風險，在確保沒有相關風險后，再全面展開盡調，CFIUS問題一旦發(fā)生，現在幾乎就是一個交易破壞者（deal breaker）。”國浩律師事務所合伙人余承志對21世紀經濟報道表示。